【猎云网(微信:ilieyun)北京】5月7日报道
被誉为投资机构教父级人物、耶鲁大学首席投资官大卫·史文森,于5日因癌症去世,享年67岁。耶鲁大学在发布的消息称,直到本周一(3日),史文森还与朋友讲授了本学期的最后一堂投资分析课。
据公开资料,大卫·史文森成长于书香门第,他的父亲是威斯康星大学河瀑分校(University of Wisconsin-River Falls)的一名化学教授和系主任,他的母亲在养大6名孩子后,成了一名牧师。在威斯康星大学河瀑分校大学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和理学学士学位后,大卫·史文森1975年到耶鲁大学攻读经济学博士,毕业论文是“公司债券估值模型”,其中一位论文指导老师是198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詹姆斯·托宾(James Tobin)。托宾是资产组合选择的开创者,史文森直接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,这也是他后来提出创新性多样化投资组合的基础。
1980年,史文森博士毕业后进入华尔街工作,追随自己的学术兴趣,他加入了所罗门兄弟(Salomon Brothers)。1981年,史文森为构建世界上第一个货币互换协议而努力,那是IBM与世界银行之间的一项交易,允许对冲瑞士法郎和德国马克的敞口。在所罗门兄弟工作3年后,史文森作为高级副总裁加入了雷曼兄弟(Lehman Brothers)。
1985年,在31岁的时候,他收到耶鲁大学教务长布莱恩纳德邀请掌管耶鲁基金,便毅然选择回归学校,哪怕这次跳槽要减少80%的收入。此后他便长期出任耶鲁大学首席投资官,大卫·史文森擅长组合投资,同时擅长挑选优秀基金管理人。过去10年,耶鲁捐赠基金年收益率为10.9%,基金规模增长至312亿美元。
值得一提的是,史文森开创了大学捐赠基金重注VC、PE等私募股权投资工具的先河。根据基金年报显示,该基金2021财年配置目标继续加大VC、PE比例,VC从18%提升至23.5%,PE从15%提升至17.5%,总占比为41%,这个数字大大超过美国大学捐赠基金的平均水平。
该基金2020年报显示,截至2020年6月30日,本年度扣除费用后的年投资收益率为6.8%,20年期年化收益率为9.9%,这个数字超过了同期美国股票、债券和大学基金的平均表现。
大卫·史文森的去世在投资界引起了很大反响,作为大卫·史文森的学生、高瓴资本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张磊连夜撰文哀悼,感慨“传奇永不落幕”,追忆了他与导师的过往点滴。
张磊在他撰写的《价值》一书中介绍了和大卫·史文森的相识——“初次相见是在课堂上,但近距离会面却是在耶鲁投资办公室的面试室”,张磊在耶鲁留学时曾在耶鲁投资办公室实习,当时主要工作是研究森林资源,在此期间他不仅从投资角度真正理解了金融体系的最本质功能,还养成了自下而上的研究传统,后来被引入了高瓴。大卫·史文森可以说是张磊在价值投资领域的启蒙恩师。
以下为张磊悼文:
暮春可能是最残忍的季节。我收到大卫·史文森先生去世的消息时,心中的悲痛难以自已。尽管我知道,这位全球机构投资界的传奇先驱已经与癌症斗争了九年,但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噩耗。
我很难用言语表达大卫对我以及身边朋友的巨大影响,打开电脑却迟迟难以成文。他是引领我进入投资界的第一位导师,他教会我什么是受托人责任,什么是长期价值投资,如何创造一个有灵魂的组织……他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良师益友。
第一次遇到大卫时,我还是个学生,正在为没有钱支付第二年的学费而拼命找工作。就像很多焦虑而迷茫的年轻人一样,我投出了无数的简历,最终都石沉大海,我经历了无数的面试,最后都没了回音。当我一次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学校时,完全没有想到,机会竟然就在我出发的地方等我。
在耶鲁投资办公室的面试室,大卫给了我一个机会——无论在什么时候看来, 都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——跟着他实习。而在此之前,我从未真正接触过投资。后来,我曾问过大卫,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对很多问题都回答“I don’t know”的小白?他回答我,很多时候,坦诚都是最为重要的品质。
我从大卫那里接受的第一个艰巨的任务,就是把他的著作《机构投资的创新之路》翻译成中文。大卫的词汇量很广,机构投资又有很高的专业门槛,所以,可想而知这个项目对我的挑战有多大。我第一次在书中遇到了一个概念——fiduciary,当时的翻译多不准确,我只能尽最大努力拼凑恰当的词来表达,最后将之翻译成“受托人”。后来,我才明白,这个词所代表的行业原则指导了大卫一生中的许多重要决定。这些年来,大卫成为了一个典范,证明了作为一个受托人意味着什么:保护投资者的利益,并使你的利益与信任你的投资人、你的合作伙伴保持一致。大卫还有句话,“管理好风险,收益自然就有了”。后来,“风险管理”和“受托人责任”也刻进了高瓴的DNA。
大卫是这个星球上最卓越的投资领袖之一,但对同事来说,他首先是一位朋友。他有一间办公室,但几乎不用,因为他更喜欢和所有的同事一起坐在开放的交易大厅里,这样大家就可以随时随地发言,顺畅地与他沟通,甚至激烈地讨论。在办公室外、在壁球比赛间隙、在观看足球赛时,以及在夏季垒球比赛的休息时间,他都在与我们一起讨论问题。
在我那段宝贵的实习期内,大卫一定回答了我提出的数百个关于投资的基本问题。
大卫花费了大量精力在教书育人上,这种对自己时间的慷慨不仅使我受益良多,也使我们的同事和众多寻求他建议的学生受益匪浅。大卫的午餐时间经常交给学生,帮助他们思考该从事什么样的职业,过什么样的生活。也许对大卫来说,没有什么比“投资于人”更能代表长期价值投资了。他孜孜不倦地帮助身边许多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,引导他们走向一条为社会创造价值的道路。
中国人常讲,扶上马,送一程。几年后,在我创业开始阶段,大卫给了我最关键的支持。创立高瓴时,我刚刚32岁,从未管理过投资基金。我当时的几个合伙人也都没有做过投资。我们这群“乌合之众”唯一的共同点是,无限的求知欲以及对中国未来的信心和向往。我曾经问过大卫,为什么他要投资高瓴,因为在当时没有任何其他机构会冒这个险。他说,当你和合适的人一起工作时,一定会有好事发生。今天,最初的几位合伙人和我一路风雨兼程,而在高瓴,这已经成为一句口头禅,“找到靠谱的人,一起做有意思的事”。我认为,这也许是大卫带给我的,关于投资最重要的一课。
从投资于身边的人,再到通过支持教育帮助更多的年轻人,让投资家大卫受到更广泛爱戴和尊敬。大卫非常自豪,他和同事所做的工作能够支持大学的前沿研究,培养最优秀的人才,并帮助他们跳出物质条件的束缚去追求更大梦想。大卫总是散发出一种使命感,给了我们这些与他共事的人一种难以言说的积极能量。他的团队中有许多人与他共事了几十年,也有许多同事后来到其他大学继续他们最初从事的事业。大卫常说,使命感驱动型公司才是“有灵魂的组织”。经过多年的创业打拼,我越来越认同大卫的观点,并且发现这样的公司,也通常是最具创新性和凝聚力的组织,并且有更高的机会穿越周期走的更远。我很感激从大卫这里学习到这样的理念,并在高瓴的创业历程中一直坚持将教育和人才作为“永远不需要退出的投资”。
四年前,在大卫的感召和鼓励下,我与同仁们发起创办了高礼价值投资研究院,大卫欣然应允担任研究院的名誉理事长。在研究院首届价值投资研习班开放日活动上,大卫发表了著名的致辞,用精炼地语言勾勒出一位杰出投资者所需的特质和素养——好奇心驱动的求知欲(Intellectual Curiosity);极致聪慧(Raw Intelligence);自信心(Self-Confidence);谦逊(Humility);敬业(Work Ethics);判断力(Judgment);充满激情(Passion)。实际上,研究院的初衷,就是希望通过大卫这些乐于助人的导师,集结热爱学习、相信价值投资的专业人士,共同学习进步,让更优质的投资人成为中国投资领域的中坚力量。
在新冠大流行使世界陷入停滞的几个月前,我在纽黑文见过一次大卫。当时,大卫正在接受癌症治疗的新疗程,这导致他的腿和脚肿胀。我想他走路一定很痛。尽管如此,大卫还是坚持要陪我和孩子在校园散步;他说,阳光和新鲜空气对他有好处。大卫陪了我们近两个小时,在纵横交错的老校园里,大卫带我们走进斯特林纪念图书馆,给我的孩子看他最喜欢的雕像。”你看!”他兴高采烈地指着一个小雕像:那是一个小学生俯身在一本书上,而建筑师詹姆斯·甘布尔·罗杰斯在雕像上刻了“U.R.A.JOKE”的字样。孩子笑了,大卫也跟着笑了起来,并发出了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声。
正是这样豁达乐观的心态,让他在长达九年与病魔缠斗的时间里保持了决心和信念;正是这样对事业充满激情的热爱,支撑着他在人生最后时刻还在为学生上课,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;正是这样乐于分享和成就他人,才能激励教育了包括我在内的一批又一批年轻人。我回忆里的大卫,永远如最初那天见他的样子,在阳光下,在自己深爱的大学走廊上,与年轻人一起开怀大笑。
传奇永不落幕,我将永远感激与怀念这位导师和朋友。